高群书:我想和电影谈谈 拍大片不自由(附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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拍了一堆商业大片之后,高群书心底的那个独立电影梦还是没有实现。高群书:太多年轻导演,一出手就想弄出个昆汀范儿。高群书:前不久我在微博上说,真心希望《山楂树之恋》、《爱出色》票房过亿,《剑雨》票房过两亿。

高群书:我想和电影谈谈 拍大片不自由(附图)

高群书

《东京审判》

《风声》

《西风烈》

在片场,高群书总是同一个状态示人:不高兴。虽然《风声》票房奇佳,刚上映的《西风烈》也被盛赞,但高群书依然处于对电影制作水准要求过高,与面对实际操作不得不妥协的矛盾状态之中。

文|林夏生 图|赵卫民

据说双鱼座的人年轻的时候都写诗。高群书也写。朦胧诗,还有个笔名叫岑寂。那个时候他留飘飘长发,字里行间都渗透着股晦涩,整一个颓废派文艺男青年的姿态。

再年轻一点的时候,他是个羞怯的男孩。看见女孩就脸红,走路必须和女孩间隔两米以上。对话的总人数不得超过三个,万一赶上五六个人的场合,他就憋得啥都说不出来。

如今,他叫膘客老高。您看仔细了,是“膘”。这段时间,这个名字在微博()上极火。身为一位电影导演,少见这么话痨的。爱和网友在微博上聊天,聊天气、聊路况,偶尔也爆个明星八卦什么的。看个电影,他得“炮轰”个几句,虽然他自己觉得挺无辜的;即便只是逛个片场,他也喜欢积极回复网友评论,虽然他说张一白绝对比他更话痨。

拍了一堆商业大片之后,高群书心底的那个独立电影梦还是没有实现。于是乎,他琢磨出了个愿望—某个阳光明媚的早上,暴富的煤矿老板带着年轻的小蜜,把几百万钞票甩在自己面前,让他不管票房,随便拍个电影。“只要能让我自由拍戏,就算那姑娘长得像母猪,我也绝对让她当女一号!”

赶紧把戏拍完

“我倒是没啥中年危机。唯一操心的,就是想赶紧把戏给拍完。”

前一晚在北京宣传《西风烈》,采访到深夜12点还没有结束。第二天高群书起了个大早,赶九点的飞机前往深圳。人还没出机场门,大车直接又把他拉到片场,巡视场地。午饭没顾得上吃,高群书又火速赶到东莞的下榻处。刚点着一根烟,下边的人催促着赶紧开会,说是剧组几百号人都等着他发号施令。到深夜,桌子上准备的水果,一颗都还没有动过。

每回执导大片,高群书只有一个要求:让他一周休息一天。遗憾的是,这个要求从来没有实现过,从《风声》到《西风烈》,再到《一场风花雪月的事》。他必须永远处于紧张的准备和强大的压力之中,只要他还拍大片。

高群书猛抽了一口烟,“我真想就像鲁迅说的那样,‘躲进小楼成一统,管他冬夏与春秋’。”

拍大片不自由

“我乐意给人挣钱,但我渴望自由。”

高群书最羡慕的人,是小制作电影《透析》的导演刘杰。“拿的是数字摄像机,面对的是三五个演员。导演每天踱着闲步,走到外边瞅瞅天,然后撂下一句话,‘今天天气不太好,咱不拍了。’”高群书在电影里客串了一回,有幸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自由地拍电影。

“拍着玩儿,这是我的理想。”高群书说。他羡慕王家卫,羡慕杜琪峰—人家一部电影能拍三年。没空了,电影往那一搁。等什么时间有空了,再回头来拍。自己呢,得天天赶集似的早出晚归。

这是没有办法的事。作为国内最成功的商业导演之一,高群书注定得被赶鸭子上架。“拍艺术片,那你就去当艺术家;但你要是想拍大片,就得当总理。”高群书说自己干的事儿跟总理没差多少,总理管的是国家,自己管的是剧组,都得事无巨细照顾得井井有条。

再换个说法,电影行业就像《红楼梦》里的大家族,贾宝玉是拍艺术片的,只顾着和林黛玉风花雪月;王熙凤就是拍大片的,掌管整个大家族的吃喝拉撒睡。“我想做贾宝玉,拍个小片子,不管票房,不管口碑,我自己高兴就行。”高群书想拍小人物的故事,什么荆轲、武松,都是他的目标。但很无奈,他没法成为贾宝玉。“我不想具备王熙凤的眼光,但拍了那么多大片,这种姿态已经渗透到我血液里边了,我时刻被提醒着,要以一个大片导演的眼光去选材、去拍片、去掌控全局。”

不喜欢剑走偏锋

“你可以拍小儿梦呓,这是你自己的选择。但你不能怪大众不接受你,这是大众的选择。”

顶着“最成功的商业片导演”的头衔已经很多年,后来人却一直迟迟没能追上来。国内有那么多的题材供人选择,有那么多的投资供人挥霍,还有那么多的明星供人支配,为什么还有如此多的所谓“大片”走向失败?

“他们想要独特,想要与众不同。”高群书对此嗤之以鼻。“独特?就连小孩偶尔蹦出的梦呓,都能惊艳世人。独特,来得太容易了点。”高群书最忌讳的,就是拿小孩那一两句让人眼前一亮的梦呓来糊弄人。“独特是独特了,但它不适应大众的价值观取向,不代表大众的集体情感,观众怎么可能买你的帐呢?”

太多人想要剑走偏锋,高群书偏偏不吃这一套。他拍大片,无他,就拍英雄主义。为什么?因为锄强扶弱、惩恶除***才是大部分人所认同的、主流的价值观。在高群书心里一直有个清晰的指向—更多人接受,票房自然就好。“大片之所以称之为大片,并不是因为他规模大、投资大,大片追求的实际上是大众的高接受度。”大片要做到面对整个社会说话,那么,没有比英雄主义更靠谱的主题了。

更大一部分中国导演觉得英雄主义太庸俗了。“他们喜欢用艺术片的心态拍大片。他们想,我一个堂堂大导演,怎么能拍这种没有水平的东西呢?”标新立异的结果就是,大众看不懂,票房惨败。“他们想拍出黑格尔式的真理,想拍缠绕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继承的真理。但他们没有想过,如今是一个快餐时代,没有人愿意为你晦涩的真理买单,甚至你作为导演本身,也耐不下心去发现真理。”

他绝不步那帮“为了独特而独特”的中国导演后尘。他不怕别人说自己俗,他就怕自己哪天不俗了。这才是高群书。

对话高群书

记者:好莱坞的商业片操作得挺成功。

高群书:人家压根就没商业片这个分类,都按剧情片分。好莱坞自己有一套叙事的体系,在这个基础上各有风格。电影就像吃大餐。文艺片是小葱拌豆腐。商业片嘛,昆汀是麻辣烫,马丁就是粤菜。吃惯了鱼肉,偶尔也想来点清淡的,反之亦然,哪样都少不了。

记者:但在国内,说你是拍商业片的,就跟骂人一样。

高群书:对。在国内,商业片和文艺片站在直接对立的位置。文艺片全都是反映社会黑暗面的,而商业片却成了超豪华版的文艺片,放大了小情小调,导演在电影里说的都不是人话,更不是为大多数人民群众说话。中国电影之所以失败,就失败在这里。大家都想要拍出好莱坞的规模和气势,却连最基本的好莱坞叙事规律都欠缺。

记者:但你拍商业片就挺成功的。

高群书:为什么我拍大片成功?因为每一步我都是兢兢业业,如履薄冰。这都是为情势所迫啊。拿了投资拍大片,就是每天如箭在弦不得不发的状态。想十点起床?不行!片场镜头拍不对?必须整到对为止!我必须把电影的每一格都给填满,每一帧都必须有热力,有价值。拍大片就意味着你必须永远处于奔波的状态,这个过程太不自由了。

记者:中国电影有什么误区?

高群书:太多年轻导演,一出手就想弄出个昆汀范儿。很多人都想,宁浩凭一个电影就火了,那我也成。他在底下做了多少年副导演你知道吗?他背后遭过多少罪你知道吗?他自己掏几万块钱在草原拍片,这头正拍着戏呢,一个蒙古群众演员突然跑了,说是拍戏时间太长,得回去养马去,直接不辞而别。宁浩就开着自己那小破车,在草原上追了人家一百多公里,到最后人家也还是没来。这些背后的故事你知道吗?每个成功的导演,都是一个脚印一个脚印走出来的。在寂寞孤独、等待机会的时候,你必须把基础一点一点地打好。一旦机会来了,你才能抓得住。不亲手炒菜,怎么能做好厨子?不进入实践,怎么能当好导演?想一步登天,门儿都没有!

记者:在你眼里谁是大师?

高群书:科恩兄弟。其实他们也特别商业。还有昆汀!但他们拍摄人性普遍的黑暗,他们的独立制作总能把商业追求和个人的肆无忌惮结合得非常好。

记者:那你为什么不整个独立制作出来?

高群书:我不能让资本为我内心骚动的艺术追求买单。在国外的电影制度之下,昆汀可以这么玩,科恩兄弟可以这么玩。但我们没有这个基础,我们不能这么玩。

记者:你最想要拍什么样的电影?

高群书:我就想要拍经典。电视剧嘛,瞎糊弄糊弄,收视率不错就行了。但电影不同,它具有一个会蔓延的连锁反应,任何人都能来挑剔它。要经得起各方的考验,太不容易了。

记者:会有人质疑你。

高群书:现在是一个自由表达的时代。每天都会有人跳出来说,电影已经完蛋了,无论你是科波拉、波兰斯基,还是马丁·斯科塞斯。但我就想要拍能经得起各界挑剔的电影。不过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电影呢?太多人无法用客观、豁达、宽容、冷静的心态,去看待一个不可能完美的东西。

记者:除了观众的挑剔,还有影评人。

高群书:我为两类人拍戏:最有文化的和最没有文化的。中间那一拨假装专业的,我从来不照顾。这里边就包括影评人。中国的影评人特别奇怪,他们说话时不愿意站在一个纯粹的旁观者,而是把自己当导演使。他心里对好电影已经有一个标准,你要是不符合这个标准,那你就是部烂片。这一段怎么能没有音乐呢?这个镜头怎么能那么拍呢?我就纳闷了,这是你要探讨的问题吗?

记者:那你和人抬杠不?

高群书:没办法,我把电影拍出来,就是任人宰割的。人家看得那么仔细,那么热情地给我指出问题分析问题,我能怎么着呢?也不能和人家抬杠,那就只能跟人家说谢谢。

记者: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媒体说你“炮轰”。

高群书:前不久我在微博上说,真心希望《山楂树之恋》、《爱出色》票房过亿,《剑雨》票房过两亿。马上有人跳出来说,你为什么不说《狄仁杰》呢?还有人指责我,你这不是在黑《山楂树》嘛?我从来没有黑过《山楂树》。我在发布会上就说了一句:“《山楂树》是给我们这些老男人看的。”第二天见报的标题,全都写着“高群书炮轰《山楂树》”。我冤啊,我还以为自己是在恭维呢!

记者:你在商业片的范围内,做了什么尝试?

高群书:我在逐个建立电影的类型。《东京审判》,法庭片。《千钧。一发》,想做作者电影,结合希区柯克和小津安二郎,看出来没?《风声》,看上去是谍战片,实际上讲述的是人性的黑暗和强大。《西风烈》,警匪片、西部片、动作片。探讨人死还是活,成功还是失败,为什么死为什么活,以及极端状态下人性的力量到底有多大。

记者:你追求的是票房还是口碑?

高群书:我不希望自己的电影总在电影学院里循环播放。我要的是口碑。口碑好还分两种—票房好的和票房不好的。《千钧。一发》就属于后者。因为院线不说你好。院线不说你好,说明这电影肯定还有问题。我要的是票房好,口碑也好。

记者:《风声》让你最得意的是什么?

高群书:《风声》的成功没什么可得意的。硬要说的话,那就是在此之前,《西风烈》想要1500万的投资,拿不下来;《风声》成功之后,《西风烈》拿下了3000万的投资。

记者:《西风烈》呢?

高群书:可以说它完成了我的一个武侠梦。另一方面,它元素杂糅,代表了一种新类型片。它本身还带有一种电影理念,生长在现实的土壤之上,又结出了高于现实的果子。不要脸的说一句,我认为它代表着中国商业电影的未来方向。

记者:万一哪天你不再拍戏了,那你去干嘛?

高群书:写推理小说啊。我就想做个劳伦斯·布洛克那样的作家,写出本《八百万种死法》,那也挺不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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